深秋的北京，色彩斑驳，景致宜人。在三里河路畔一处经典楼院中，我们ＱＣ记者一行拜访了中国机械工业质量管理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王建和，就“中国制造2025”以及如何加强质量建设等方面话题进行了为时一个多小时的访谈，谈话中，王秘书长简约平易的言语风格，深入浅出的理论水平，使我们受益匪浅。下面将谈话内容整理出来与大家分享：

ＱＣ记者：国家在“中国制造2025”发展目标中，把加强质量和品牌建设当做主要任务和工作重点，请您介绍一下质协的基本情况以及目前的中心工作。

王秘书长：我可以简单介绍一下，中机质协是1982年成立的，时间比较早，那时国家机械工业部还在。协会是在国家民政部注册的，非营利性的社团组织，目前是在国资委领导下，中机联代管，从事全国机械工业的质量管理工作，作为联系政府和企业的桥梁、纽带和参谋、我们积极推进国家关于质量的方针政策、规划、质量纲要、标准以及各项先进质量管理方法，开展行业特色的工作和活动，协会在老领导陆部长、沈部长、张会长等直接领导和指导下有了长足的发展，现在协会单位会员六百余家，支撑协会工作和活动的重点骨干企业有100多家。机械工业部撤消后，凸显了协会的作用，协会2014年民政部评估为4A协会。协会成立初期主要任务是推行全面质量管理，其中开展ＱＣ小组活动是中机质协特色活动之一。群众质量管理活动已经连续三十多年了，我们每年七月份都要召开ＱＣ小组成果发布会，参会人数在六百人左右，从最早几十人，到一、二百多人，四五百人，发展到目前的六百多人。

中机质协在今年3月完成了六届理事会的换届工作，现任七届理事会会长是有丰富经验的山东滨州盟威集团董事长兼党委书记李俊杰同志，我是副会长兼秘书长，主持日常工作，是协会的法人。贯彻“中国制造2025”，推动质量强国是我们当前重点抓的工作，2025五条指导方针，创新驱动、质量为先、绿色发展、结构优化、人才为本，把质量摆在了突出位置。我们着手在制定机械工业质量管理发展规划，重点抓两化融合、可靠性、质量基础等工作。当然，群众质量管理活动也是围绕制造强国战略开展活动。

我们协会在成立三十周年的时候，江泽民，李岚清，贾庆林都给我们题过辞，他们对我们协会的重视充分反映出国家领导层对质量工作的高度重视。协会的基本架构是会员代表大会，理事会、常务理事会和秘书处，会员代表大会五年一次，秘书处负责日常工作，每年召开一次理事会，常务理事会是两次。还有一些专题会，如ＱＣ成果、卓越绩效等等。 

ＱＣ记者：您刚说的会员单位，构成主要是国企还是民企？偏重于哪些？都涵盖哪些行业企业呢？

王秘书长：各种经济形式的企业都有，国有控股、股份合作、对外合资、民营企业等等都有，涵盖机械、汽车、农机、仪表等行业领域，就是过去老机械部涵盖的行业范围，覆盖面几乎包括了行业的所有企业。　　

ＱＣ记者：您到任以后，正逢2025十年目标的奋斗期，肩上的担子一定很重。您觉得当前质协工作中都有哪些不足？今后发展中主要有哪些任务？有哪些工作内容？

王秘书长：确实，实现2025，我们质协任重道远。目前工作中存在一些不适应的问题，比如说我们自己也有网站，但办得不太好，点击率低，更新太慢，没有专人负责，网站太死板了，我正在抓这件事。我们有本杂志，双月刊，机械工业质量管理，另外我们还有一些自己的出版物，一些有关质量管理方面的书籍等等，这些工作必须抓好，才能够做好宣传，让更多的人关注质量，重视质量。

从职能来讲，按照章程我们有十三项职能，简单说，监督管理、用户服务、咨询培训、推广交流、调研总结、评选表彰等等，这些都是我们主要的工作。

“中国制造2025”出台以后，主要是推进两化融合，这是工作重点，采取各种不同的手段，方法和措施去贯彻落实。对企业来说，它们也需要协会帮助去推进这项工作，企业有这方面的需求。我们有自己的优势，协会有一支专家队伍，有各类专业人才，我们会帮助企业搞一些策划，建立一些平台来推动这些工作。我们是管理性协会，不象其他专业协会那样可以开办相关的行业展会，我们每年例行有理事会，专业会，ＱＣ发布会等这些重大会议，表彰先进企业和先进个人，颁发各项荣誉奖励。

协会面临改革，要自立，要和政府脱勾，出路就是游离到市场去，根据市场需求去谋求自身发展，协会也需要经营。只有按照改革制定的方向发展，才能让协会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你们看国外的协会即有地位，又有影响力，咱们也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ＱＣ记者：您感觉各地方企业对质量问题是实质上重视，还是只在口头上重视？我觉得重视质量喊了这么多年，但收效太慢了，您怎么看？

王秘书长：我感觉普遍的还是重视，这有什么标志呀？你看我们质协，加入的会员单位并没有减少，而是一直在逐年上升，这说明企业对质量的关注和重视程度越来越高了。你看我们是全国性的质协，下面各省有地方性的质量协会，或者叫机械行业协会等等这些对口部门，我们涉及的重点企业有十万个，加上各类中小企业，总数达到二三十万个，你能说企业对质量问题没有真正重视吗？

收效慢的现象确实存在，问题原因是和国外不一样，从我们国家现行体制上讲，质量这件事是一把手工程，一把手要是重视了，企业的质量管理和产品质量才能抓得好。但真正做到一把手重视，目前还有差距。

为什么我们是制造业大国而不是制造业强国呢？就是因为我们有差距，差距就在于我们没有世界品牌的产品。从产销上，我们是老大，从品牌上讲，我们没有一个。我们国家进入“世界品牌百强”的品牌，我印象中有十八个，有象电子通信业的中国移动、华为手机，餐饮业的全聚德烤鸭等这些名牌，但我们行业一个没有，包括汽车行业都没有，所以说我们还有很大差距。 

ＱＣ记者：这差距我们怎么去缩短呢？如何从更高的层面上去根本解决质量问题？质量问题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产品问题，它涉及到社会许多问题，请谈谈您的看法。

王秘书长：我觉得要从多方面来解决，首先要从国家的法制化方面解决，在立法和制度上，从自觉的角度不可能做到。仅靠加强领导的质量意识，把质量工作做为核心来抓，很困难。比如企业，考核它的是什么？前几年是考核企业的业绩增长，产值和利税，企业家没办法，把抓生产，销售，放在第一位，结果企业没有质量，形不成品牌，企业效益也不会好，他们认识不到这点，也顾及不到这点。现在是“质量决定品牌”，这是我们一个老部长说的，只有质量才能决定一个品牌是不是有影响力，这要有历史的检验，要经过一个长时间的积累，有了好的质量，才会形成一个品牌，有了品牌了，你才能有定价权，有了定价权了，也就有了效益了。我们有一家行业企业，我就不说具体名字了，它一开始不重视产品质量，不重视品牌，后来它重视了，体会到了质量的重要性，把质量做为第一，在市场上经过多年的积累，产品成了中国的品牌，也成为领军世界的行业品牌，过去产品价格国外企业说了算，现在定价权在他们手里。过去人家定十块钱，我们只能定两块钱，现在反过来了，为什么？因为他质量好，形成了一个好的品牌，信誉度提升了，同时企业也获得了很好的经济效益。这就是一个一把手工程，所以质量问题，一把手重视了很重要。质量工程是一个全民工程，需要通过群众化、法制化的方法加以解决。

抓质量是一个慢功夫，它不象抓别的立竿见影，不象你抓产品销售，一下子就把数字提上去了。质量是个慢功，一时半会儿看不到数字变化，它有个积累的过程，很难短时间有业绩。这又涉及到国家如何考核干部的问题，这很关键，什么方式决定有什么干部。你只考核经营业绩，他抓GDP上不去，就会想歪主意，卖假冒伪劣，这个快，我不管你产品质量好坏，能赚钱就行，尤其是某些市场上短缺的产品，他就更不考虑质量。还有些用户是贪图低价，他不需要使用寿命长，他愿意你越便宜越好，干一阵子我能赚钱了，这设备我不要了，他要那么好的质量干嘛？他愿意买低价的东西。这就给企业创造了一个造假的机会，所以应该通过立法来解决这些问题。

质量上发生的事儿太多了，大家上下都清楚这些事儿，你比如说食品这方面，危险多大呀，我们现在天天吃的东西，我们自己都不放心，那没办法，防不胜防，包括中央领导人也清楚食品上的一些问题。但解决起来很难，光立法了还不行，你还要执法，执法需要成本，执法跟不上，立了法也不行，有些执法人员甚至勾结不法分子跟着一起造假去了，他不执法了。现在讲的是大质量概念，李克强总理也讲，应该从多方面入手，加强全民的质量意识，这不光是领导人的事。从大质量来讲，什么不牵扯质量啊？它不光产品质量，工作有工作质量的问题，服务有服务质量的问题，生活有生活质量的问题，一切行为都存在质量问题。是不是这个道理呀？很浅显嘛，不论做什么事，做到什么程度，它肯定不一样。质量还有一个概念，就是要保证它的一致性、重复性、可靠性、安全性。说起来，要做的工作有很多，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呢。 

ＱＣ记者：我赞成您说的，质量问题要根本解决还必须从立法和体制上入手，实践证明，光靠领导重视和一些组织形式是不够的，比如各级领导在抓，基层也有ＱＣ小组在活动，但总体上改观还是不大。

王秘书长：这个从体制上要抓，从基础上也要抓，从各方面都要抓。企业领导还是重视质量问题的，只是重视的程度不同，他们都能认识到，企业要发展，没有好的质量是不行的。任何企业都是想发展的，关键是他对质量管理理念的认知和掌握的程度，以及各个部门的质量管理水平，这些都有关系。职能部门如何敦促和引发领导对质量工作的重视也是非常重要的，各职能部门都要充分发挥和履行自己的职能，上下协调互动，领导重视质量也是通过职能部门体现出来的。到企业接触过许多领导，我自己也在企业工作过，他们希望下面职能部门能够献计献策，拿出好的管理办法，不可能事事由领导具体去做，亲力亲为。领导受教育的程度和方向领域各不相同，知识结构不同，他不可能在所有问题上都有能力有专长。所以说什么样的领导上来就是什么样的作风，搞销售上来的就是销售作风，搞技术上来的就是技术作风，搞财务上来的领导就是财务作风，因为他轻车熟路啊。搞质量上来的就没有了，大学里也没这个专业，从质量部门上去的很少，教育本身也是个很重要的问题，质量意识教育，质量手段教育，质量管理教育，这些不仅企业领导要学，学校也要学，大家都要学。 

ＱＣ记者：抓质量就涉及到检验检测，请您谈谈质检工作的现状以及未来的发展趋势。

王秘书长：我提个问题，你说质量是检查出来的还是制造出来的？我说，质量是制造出来的，不是检查出来的，有很多人在意识上认为质量是检查出来的，他把检测仪器看得很重，把检测手段看得很重。这就和人得病一样，疾病肯定不是仪器检查出来的，是身体产生的，所以说健康的关键是防病，身体没问题自然就查不出病来了。质量问题道理也一样，关键在于你是不是按照质量标准生产出来好产品，检验只是最后的一个防范手段。

质量管理有四个阶段，咱们国家发展到第三阶段，全面质量管理阶段。最初阶段是靠人，人检，第二阶段是靠数据统计，第三阶段全面质量管理，第四阶段是数字化。现在最先进的办法就是跟踪，采用芯片技术，产品加上一个芯片，跟着走，笨点儿的，贴个条形码，跟着条形码走，产品谁制造的，都能够查出来，在使用过程中，都可以进行全程质量控制和监测，各种数据及时记录和积累，随时随地可以发现质量问题。企业可以每天公布数据，数据变化很快，生产过程中、销售过程中和使用过程中的数据，全部可以显示，有关部门自己看自己的，每天班前会不是在那儿空说，而是看数据面板，昨天发生了什么，你今天要解决什么，这就是本质的变化，质量控制进入高级阶段了。这就是两化融合，当然现在能做到这一点的还为数不多，中小企业还不行。“互联网＋”，实际上就是两化融合，到了这一阶段，解决问题准确，及时，高效，一切环节的问题都不会遗漏。

大数据阶段需要培养一大批分析师，分析师很紧缺，这是个非常有前途的职业。美国这么发达，也缺质量分析师，这是大方向。 

ＱＣ记者：经济进入“新常态”以后，企业业绩普遍下滑，有人觉得实际情况要低于公布的GDP数字，您怎么看？另外企业转型升级，需要在创新上狠下功夫，请问质协在这方面能否发挥作用？

王秘书长：现在的经济形势，企业整体下滑的比较厉害，现在要找回前些年的高速发展是不可能了。前些年最快的发展速度百分之二十几，都是特殊时期，经济过热，GDP好多都是虚的，靠投资拉动，另外统计上存在重复性，同一家企业归属地方也归属行业，两头都得统计。现在公布的GDP，企业也反映增长没那么高，这与统计企业数据时随机抽取的样本有关，还有就是与考核领导的方法有关，比如要看业绩，看地方GDP增长，可能会有一些出入。

从协会角度上，质量与创新是相辅相成的，我们不鼓励低端，鼓励技术创新。质协在这方面也会发挥一些积极作用，我们会引领企业按照国家的产业发展方向走，往产业大趋势上走，淘汰过剩的产能，限制低端的产品。

所以我觉得，实现“中国制造2025”，要做的工作还很多，我们在制度建设，组织建设上都需要不断加强，在宣传上，不仅我们协会，你们媒体也要参与进来，加大力度，为提高全民的质量意识而共同努力！（高屹／文）